知道她的人都知道那句着名的评价：“董明珠走过的路，连草都长不出来。”

董明珠走路的姿势很独特，每一步踩下去都有一股狠劲。她用这种独特的方式从一名最普通的业务员一步一步走到了格力电器的董事长，用时22年。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当董明珠推开办公室的门，和我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我还是被她眼中隐藏着的疲惫深深打动。一个问题浮现在我的脑海，但是，我把它放到了最后提问。

拍照、在展厅向访客介绍格力“太空舱”空调。一个多小时下来，作为临时陪同的我，已经脚腕发酸了。我们在展厅附近的藤椅上坐下。我想起董明珠的小腿曾经骨折过，便问她穿着高跟鞋站这么长时间是不是有点累，她得意地笑着说：“我讲课站过四个小时。”

董明珠严厉的时候，眼睛里的目光像是射出来的利剑，冰冷而且犀利。但是她笑的时候，跟普通女性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有点豪爽，语气里那种争强好胜的劲头一览无余。董明珠今年58岁。

一溜儿的落地玻璃让这里光亮通透。不时有来访的客人到展厅参观，接待他们的都是穿着白色短袖衬衫和黑色长裤的人，衬衫上绣着“GREE”的字样。在格力电器，你没有办法根据制服推断出员工的级别。但是，你可以从他们是否佩戴党徽推断出是否是党员。这是董明珠的主意，她要求党员必须戴党徽上班，目的是接受群众的监督。“现在这个党徽一戴，大家都知道你是党员。你的行为就是我们学习的榜样。”董明珠说。

尽管董明珠的秘书事先叮嘱我，希望我不要再问有关当选董事长的事情，因为董事长已经被问烦了，但我还是忍不住问她：“那天晚上有没有庆祝一下？”董明珠显然对这样世俗的问题有点不屑，“没有什么好庆祝的。”她瞪着我，沉吟片刻说：“这个职位并不是一个荣誉，只是多了一个责任，可能承担的东西更多。”8月初，董明珠以全票通过当选格力电器董事长，并被续聘为公司总裁，现任董事长朱江洪卸任。同时，珠海市正式任命董明珠接替朱江洪出任格力电器大股东格力集团董事长。据该公司的年报披露，董明珠持有1,580万股格力电器的股票。

董明珠的头发盘了起来。拍照的时候，她好像是在埋怨似的说：“早知道昨天去收拾一下。”摄影师在为她拍一组工作照的时候，董明珠对围坐在会议桌周围的几位80后员工说：“你们都知道了吧？我要花4个亿给你们盖宿舍。等你们结婚的时候，你们就有一间40平米的房子。”

从她的谈话中，我知道这里是格力电器的测试实验室，墙上挂着一面锦旗，上面写着“冠军”的字样。2007年，格力电器投入1,000多万元建成模拟环境实验室，模拟暴雨、雷电、严寒和酷暑等极端自然环境对空调产品的影响。在降雪实验室，降一次雪的电费要花两千块钱，一周要降雪2~3次。

40平米的房子，这个承诺对刚刚步入社会的大学生来说，其号召力是难以抵抗的。在格力电器，绝大部分的员工走出校门就进入厂门。随便问一位员工，都是工作了6、7年以上的。格力电器从来不接受同行跳槽这种行为。不管多厉害的人物，董明珠一律视之为“叛徒”。进格力电器的门，成为“我的人”，董明珠给8万多员工深深烙上“格力”的印记。“我们尽最大的可能，给他们的感觉，就是家。”董明珠说。

有媒体报道说，董明珠第一次以董事长的身份在股东大会上亮相的时候，在穿着上特地考虑了一番。面对我的追问，董明珠苦笑着说是他们看错了。“我从来不会在着装上做刻意的修饰来表述我自己。不会的。”

在那次股东大会上，格力电器的新款小家电产品正式亮相。在去年格力电器483亿元的营业额中，小家电占到近13亿元。小家电的销售渠道依然是以格力电器专卖店为主，而不是进入超市和电器连锁店。至于网上销售，董明珠说：“我们会考虑。”专卖店的销售额占到格力电器总销售额的90%以上。

我仍然对她出任董事长的前前后后感兴趣，便问她出任董事长之后，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她不温不火地说：“好多事情要做。不是一件事情。”于是，我决定向眼前这位刚毅的女人投降，不幸的是，她并不配合。

“我坐在这里很舒适。”董明珠垂下两只手，惬意地说。“达到了我所需要的温度，而且我没有任何感觉。以后我做出来的空调，不会有细菌、空调病这样的问题。甚至于通过我的设备，会使空气的清洁度更高。”董明珠在夸她的空调“是真正的好空调”，却不知道我的心里一阵一阵发凉。

有一件事是董明珠的主意：把公司的骨干拉到部队做短期军训。“去感受我们的战士们在和平年代是如何在保家卫国的，”董明珠说：“特别是海岛上的战士，岛上很孤独，（但是）他们都能坚守在那里。”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董明珠担心她的员工会身处“优越的环境而产生懒惰的思想”。“我就是让他们不要忘记艰苦创业的精神、奋斗奉献的精神。如果让人保持这种精神，他们必须有所体验。”董明珠说：“尽管我们的生活环境已经很优越了，但是我们不会忘记，还有很多任务去做。”

董明珠这样说的时候，我想起格力电器的贵宾室。那朴素的沙发和简单的家具，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家年收入近千亿元的企业接待贵宾的地方。董明珠曾经写过《棋行天下》和《行棋无悔》，两本书都是流行一时的畅销书。她的经历还被拍成电视连续剧。董明珠把两本书的版税全部捐献给了公益事业。

不过就是一台空调，样子都差不多，无非谁的能效等级高一点、制冷效果好一点，还能有什么花样吗？董明珠摇摇头，“不要觉得反正就这样了，老大老二都差不多，那你叫什么领先企业呢？对吧？”她给部下提出来要“原创性”的技术突破。比如，她认为在工艺设计上和结构上有很多文章可做。“你说苹果手机，它在贴近消费者的需要上面，做了更多的创意，才是一个受欢迎的产品。所以，它的附加值比别人高很多。我觉得空调也一样，可以创造出很多附加值的东西。在哪里？值得好好研究。”说了半天，这些“突破”到底是什么还是个问号，但是董明珠说的时候完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看样子她只是不愿意被竞争对手提早知道而已。

今年上半年，格力电器同比增长超过20%。净利润约29亿元，同比增长30%。在中国经济低迷的背景下，格力电器两位数的增长令人瞠目。“需求虽然在下降，但是需求依然存在。”董明珠轻松地说。在她看来，两位数的增长，其背后的动力是“沉淀了这么多年的诚信”。我觉得这个回答过于简单，她却很平静地说“没有什么特别技巧性的东西。诚信，这是唯一的，没有第二个答案给你。”我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巧妙的招数不肯泄露，在我的追问下，她终于把答案说了出来：“我的经营理念是，我的产品不要售后服务。”在她看来，售后服务只是一个保障，并不是用户的需求。格力电器在全球拥有2亿多用户。

董明珠希望将来她的空调也像手机一样，从耐用品变成消费品。我表示不相信，便请她来说服我这样的消费者，她如数家珍地说：“老空调，一年用3,000块钱的电费。用我的空调，可能只要1,000块，你为什么不换呢？”

“动静太大。”

“你只要用一天的时间，别人上门给你换完之后，一年省的电费，已经足以可以买一个新的空调，第二年就完全是赚的了。如果你用老空调，三年的电费可能就是1万块钱，用我的空调只需要3,000块钱。你买个空调才几千块钱，你为什么不换？最起码你从视觉上就会发生变化。就像我们的手机，当你换一个新手机，和旧手机还是不一样的。”

“真的能省那么多电吗？”

“当然！”

我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她说服了。

在展厅参观的时候，接待人员告诉我格力电器在巴西、巴基斯坦和越南有三个生产基地。我想“国际化”这个时下很热门的话题应该也是她热衷的，没想到董明珠的回答却非常平淡：“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助的企业，我们当然可以去并购，但是如果没有这样的企业，我还是主张自己开发。”去年，格力电器来自海外市场的收入约为146亿元，占总收入的不到两成。“我的主张就是用我的产品去改变市场的格局，而不是靠到那里去建一个工厂。”董明珠说：“我为什么会在巴西建厂，就是因为巴西的老百姓认为格力是最好的。”格力电器是巴西的第二大空调供应商。

在董明珠看来，格力电器处于“转型成功、再升级”的阶段。她希望“我们的产品，像苹果一样，给别人带来一种新的感受”。升级包括三个方面：管理、生产自动化和技术。

“一流的管理才能出现一流的人才。管理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没有一整套的科学的管理模式，你不可能有优秀的人才，更谈不上可持续的技术创新。”董明珠这样定义管理升级。

一说到生产线的自动化，她立即反问道：“为什么要学人家呢？自己创造嘛，对吧？”至于技术升级，“我们不能在一种原有的技术上小小的改造就叫做创新。我认为是要有突破性的，创造性的。”董明珠说：“明年2月份你们来看，会展示给你们一个全新的（格力）。无论是产品也好，思维也好，都是全新的。”

作为一名女性，董明珠的成功接班，在中国30多年的企业史上，实属罕见。对其他企业来讲，董明珠这样的接班人几乎无法复制。知道她的人都知道那句着名的评价：“董明珠走过的路，连草都长不出来。”

中国还会有第二个董明珠吗？